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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是开智「快写慢改写作训练营」四期Summer同学的结业作品，先来看教练的推荐语吧：

这篇文章写的是在交友软件上认识的青春男女，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只有两人日常一来一往的聊天碎碎念，这碎碎念里透露着两人隔着屏幕不能见面又相互期待的一种俏皮而微妙的情绪。

男孩每天不定时的问候、女孩一不小心分享了关于爱的歌、突然拨来又立马被挂掉的视频、把男孩当作一本书的讨价还价……在两人的一来一往中，一个不希望自己表现得过于主动的女孩，逐渐被男孩的自来熟融化，终于鼓起勇气主动约男孩见面。但是见面当天，竟然被男孩临时放了鸽子了，气得女孩立马就删了男孩的好友。

你正要惋惜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就此夭折的时候，故事女主想通了，又加回了男孩好友，理由是：一个UFO带走了他！故事到此就结束了。这，这个理由太无厘头，太敷衍了吧？但，真是作者的敷衍吗？

回过头想，男女间的心思不正是这样？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但不需要解释。女孩不是真的相信的男孩被UFO带走了，她只是需要一假想的UFO让自己释怀，让她相信男孩放了鸽子事出有因。

现在来欣赏作品吧：

大部分时候，对她来说，人间的生活像是电视机里影片，在凌晨和夜晚，才感到和夜色融为一体的放松。

最近的生活欣欣向荣，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让她有些轻飘飘的，充满了力量感，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只羽毛鲜亮的公孔雀。

滑动着软件上一溜的心动她的信号，纯粹享受被选择的一点点兴奋感，有什么比充满力量感的时候献上臣服更让人感到满足呢。

即使这不过是类似两只处于发情期的昆虫，在刚碰面的时候，带着期待，触角互相试探的动作——可能期待的兴奋感，像一触即逝的微弱电流，在触碰后戛然而止。好在数量算多，聊胜于无。

列表中的人，倒是有一位让她产生一些探索欲望的人。各种标签透着一种奇特的矛盾：攀岩、我的世界——这人有些孤僻，而介绍又带着一些自我的敞露——喜欢做饭，自我介绍的结尾还写什么看看啊啊啊啊。

但是她不想显得很主动，只是好奇，亮灯选择对方似乎有些超过的她内在的情感倾向强度了。

亮灯之后，几乎是有些不悦地扔开了手机，甚至有一丝后悔，因为她按下亮灯之后，不可避免、不可控制地产生了期待，即使是很微弱地藏在众多情绪背后的期待，她也明确地感受到了。

这让她感觉到一丝羞耻，期待意味着控制权不在她的手上了——感觉到能被影响的软弱。还未等到她平复这些复杂的情绪，便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她感觉到心脏好像突然被人攥住，盯着桌面上的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我以为姐姐没看到呢。」语毕，对方还发了一个大眼睛猫猫头的表情包。

我在听歌，我很喜欢这这个现场~」，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对方发来一连串的livehouse的视频，「等下我就要去深圳，正好有个乐队的现场演出。姐姐要不要晚上一起出来喝奶茶呀？」

「不要了吧……」她回复，这么直接快速的，是因为年岁小一些吗？出于礼貌解释了一句，「我社恐。」

「好吧……我再多看看这个书。」对方说到，随后补了一个如何骗女孩子见面的表情包。

「你们年轻人都这么…嗯…活泼主动的吗？」她皱了皱眉，不大适应这么快速的逼近，问了一嘴。

「哈哈，没有啦，也就是在网上哔哔赖赖，实际现实生活中怂的一批。」对方嘻嘻哈哈道，又是那个可爱猫猫头的表情包。

「对了，我叫余晖，姐姐叫我小余就好了。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是什么老干部式自我介绍啊。

「您好！我下班了。」

「我在打包行李。」

「我上车啦，出发去深圳啦~」

「姐姐下班了吗？」

下班之后看到手机里的几条未读信息，有些意外，也感觉有些轻松，本来想着借网友来练习和陌生人建立关系的技巧，这一位比较主动，让这个过程简单许多，她都开始有些好奇会和之前那几次尝试有什么不同了。

「我结束啦，现在开车回家。」

「姐姐你在干什么？」

「我准备去冲夜宵。」

好像还没有遇到过这么絮絮叨叨讲自己在干什么的，她实在是不知道刚认识的时候，需要怎么样可以从陌生人，变成比较熟悉的状态。

她自己主动结识的朋友都是有共同并且明确的目的的，比如说学习小组，阅读小组之类的，那也花了她一年左右，几乎每周持续的碰面，才到达一种可以交流日常、心情，不感觉到突兀的状态。

「你自己和朋友一起去的现场吗？」她想了一下，这样回复会显得比较关心对方的状态吧，应该会比较有利于关系的进行。

「不是呀，我自己开车去，刚才吃的螺蛳粉，好爽哦。」

「对面的邻居好奇怪，我看了他家好久了，一直没有关灯。」

「姐姐我睡不着。」

看着对方半夜三四点发来的信息，她想起来之前自己在好友家过周末的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朋友一起趴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流和买菜的人。

「您好！我醒了。」

「今天穿的这双人字拖，我好多人字拖。」

「下班了，啊，我好饿，去吃新疆炒米粉要骑车去，但我被床粘住了，救命」

「这个票好难抢，我在蹲闲鱼。」

这几天互动中，对方总是会分享在做什么的细节，好像他的生活就在眼前一览无遗——今天他穿了什么款式的衣服，衣服的颜色不大匹配，他有好多双人字拖，他是个零件工程师，特别喜欢吃重口味的食物，几乎每个月都会去听live。

不知道是日常的细节还是什么原因，她觉得原本用对方练习和陌生人建立关系的计划，似乎有些不够真诚了。是不是真实一点地去实践，才能真正的学会？

就这样，慢慢的，她窗外四五点就开始的奇怪鸟叫声、摇曳的树影，上班路上的青苔，某天天空中奇怪形状的云朵，对方也都知道了。

这天，他正兴高采烈分享周末他即将去的那场live的细节，软件弹出提醒：一周即将结束，即将结束本次匹配。

「这么喜欢摇滚，而且你也去过那么多现场，应该会遇到爱好相近的，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还要在网上大海捞针？还不安全。」她心念一动，问道。「这么说吧，说到亲密关系，你会想到什么画面？」

「摇滚只是打发时间啊。」对方回复，「如果有对象了，可能就想一起逛逛超市、逛逛菜市场。」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着对方慢悠悠有些软糯的声音，想起来和去朋友家做客的时候，他们夫妇两一起逛菜市场、超市，领着西瓜走出来，刚好看到落日，朋友指着夕阳对她先生说，你看，好像咸蛋黄。

「一起出去拍好多看起来傻傻的游客照，然后晚上睡不着，像傻子一样压马路。」她还未来得及回复，对方又补充了一句。

脑海里闪过电影《她》里面的一个镜头，在夜深人静、空荡荡的街头，两个人头戴雪糕筒，打闹。她忍不住，把自己收藏的这个镜头发给对方。

「哈哈哈哈，是了，就是这样。」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歌分享给了对方了。本来只是想起了曲调和大意，回放听到第一句歌词的时候，有些愣住，她也是在一个周五下午加的他。

「ThoughtI’dmakethemostoftheFriday想着我快熬完了周五SoIwentoutandbroughtmeroses所以外出给自己买了一束玫瑰Didn’thaveinmindtomeetyou未曾想过会遇到你Butsoithappened,wewerelonely.但它就这么发生了。我们都很孤独。But,I,Idon’tknowmuchabouthowtolove不过，我不太懂怎么去爱…….Howaboutwetakearideout?要不我们开车出去遛遛？AndI’mnotkeenondestinations,solet’sjusttakethiswhereitleadsus…我不在乎目的地是哪里，就看看心情会把我们带到哪儿Cause,I,Idon’tknowmuchabouthowtolove因为，我也不太懂怎么去爱Butyougotalltherightmaps不过，你拿着所有正确的地图……」

她配着歌词一句句听着自己分享的曲子的时候，有些后悔了，不过就是提了一嘴菜市场和夜晚的街头，不过才一个星期。但脑海深处有声音在说：感觉到的，要告诉对方。她轻叹着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对方也分享了一首moonquake，歌手含含糊糊，柔柔糯糯地唱着，倒是有点对方平时拖着声音讲话的风格，划过评论区瞥到一条：「我要露出点小马脚来，好让你看出来我喜欢你。」

她伸手按了按心口，夜深人静，心跳的声音，居然盖过了曲子。

「Idon’tknow我不知道Maybeit’samoonquake也许是一次月球的地震Likemycrushthatyouwillneverknow……就像我的悸动，你永远无从得知」

白天醒来，却对昨晚的互动的发生原因有了点其他的想法，发了一句摘抄给对方：「我们所爱的，常常不是一个人，而是爱情本身。那天晚上，月光才是你真正的情人。」

对方没有回应她这个月光论，只是发来一句问句「昨晚的歌，姐姐听了吗？」

歌曲的旋律合着心跳的拍子，在脑子里响起来：

「Idon’tknow我不知道Maybeit’samoonquake也许是一次月球的地震Likemycrushthatyouwillneverknow……就像我的悸动，你永远无从得知」

一种隐而不发、微妙的愉悦，像冰层下融化的暗河。带着隐喻的话，影影绰绰的撩拨她的神经，读过的关于月亮、关于爱人的诗歌顺着暗河从她的心头流淌而过。她发了张昨晚听歌记录的截图当作回应。

上班的时候，对方似乎忘记了这段对话一样，还是如常地在工作间隙给她发细细碎碎的信息：今天开会好无聊、在摸鱼抢票、午睡睡醒了、啊今天公交好慢……

看着统计的走神次数，她叹了口气，想了下，打开了对方的消息免打扰，那种要立刻回复对方的隐隐冲动是压下去一些了。

盖住之后，她仍旧感受到冲动的烈焰隔着遮盖物，还在持续向外散发着热量，她感觉自己正在被低温炙烤。对方一直以来分享，让这些琐碎的生活片段，像她生活中定时播放的白噪音一般，这种可预测的稳定感让她感到安心。

晚上回到住处，手机盖在桌面上，她正准备照常开始学习和运动的计划，却被突然响起的视频邀请的铃声吓了一跳。她盯着手机，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但隐约说不上来，她知道是他。

果然是他。顶着狂跳的心，按下拒绝键，「我社恐。」

「可是我好想见你哦。」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又是一个视频邀请打过来，再次摁掉。

「呜呜呜，我也社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你还拒绝我。」一改平时软糯的态度，对方居然开始软硬兼施。「事不过三，你再拒绝我，就是第三次了，我会感觉很没有面子啊……」

视频邀请的铃声让她焦急，但对方的迫切似乎又让她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满足，还有各种对自己的不安全感也冒出来了：今天没有洗头，房间有点乱，黑眼圈有点重。

各种想法和情绪被这一通视频邀请尽数打翻，之前翻过鲁米的某首诗句不知从脑海的哪里冒了出来：「某个人的魅力会使我蜷缩如蛇。我是如此错综复杂，像心爱之人那迷宫似的头发。」她烦躁道：「啊啊啊啊！都说了我还没准备好啊~」

铃声不依不饶响了一会儿，终于停下来了。她松了口气，有点虚脱。

「那视频和你的地址，你选一个。」对方抛出了个令她意外的选择题。

看着屏幕上的话，有些愣住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她为什么要选？「不要，我才不选。」

「呜呜呜，我都告诉你我住哪里了，你还没告诉我……」对方发了一个哭泣猫猫头的表情过来，「还拒绝了三次我的视频邀请，是我不配了……」

愣是被他呜呜出一丝愧疚感，她犹豫着，告诉大致的地址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这里对方进不来，于是在地图上标了个附近的位置，给对方发了过去。「唉呀，就这里嘛。」

紧接着就弹出了他的语音信息，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委屈：「原来姐姐离这么近啊，那之前我告诉你我住哪里的时候，你都不讲！」

她嘴角上扬，忍不住轻笑出声。

聊天的时间越来越长，知道对方的事情越来越多：他不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但曾经养过一只仓鼠叫百万，照片上看到侧躺在木屑里，闭着眼睛抱着手蜷缩成一团，透着一种不安的怯懦——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感觉很像他；上大学的时候，喜欢收集鞋子，就去后厨打工，手臂上烫起的泡；和前任分手，跑去新疆呆了一年，因为他喜欢吃新疆菜，特别是羊肝，吃起来多么地丝滑。

而工作和生活的情况不大理想——工作间隔的节奏、记录时间的习惯几乎是中断了，只剩课程作业还在勉力坚持，对方睡去之后，她才能勉强集中注意力。

睡的时间越来越短，一整周每天只睡3-4个小时。却一反常态的不知疲倦，心脏好似过电一样，是不是注射了兴奋剂的运动员或是磕了致幻剂的赫胥黎看见的世界呢？大脑中的想法像是烟花盛宴，所有的感官都格外的敏锐，看鲁米的诗不是双眼在看，她好像就是鲁米本人，这些情诗就是从她笔下流出的。

她并不喜欢失控的感觉。要控制一下这个情况了，她想，周末正好是他的生日，他说要出差。那就约他周五晚上，见完面就知道结果了。带着这样的打算，周五的白天，效率异常高，计划的完成让她感受到久违的掌控感。

「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对方似乎很惊讶，姓名栏处里反复地出现「对方正在输入……」，最后发来的是：「怎么会这么突然？你之前不是不想见的吗？」

她感觉到一种想要尽快得到肯定的回答的迫切：「所以，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晚饭？」

「啊啊啊啊啊？有点突然。」对方好像很慌张，「下周可以吗？我出差回来之后？」附在后面的是一个哭唧唧的猫猫头。

「哦，好吧。」努力控制了一天，却没有得到预期的结果，她恼了。

「呜呜呜，你是不是生气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不悦。

她已经划开了打开飞行模式的界面，他的视频邀请弹了出来，她强忍不快地点开了。

「姐姐，你生气啦？」可能有些害羞，他眨眼睛的频率好像有些高，不敢直视镜头的飘忽。

虽然之前见过他的照片，单眼皮，左侧的眉头上方有颗浅棕色的痣，但是动起来的人好像更鲜活——没有表情的时候，轻微遮瞳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冷漠，但眼尾的走势向下，他只是略微抬起眉头，就可以轻而易举带出些委屈的神色。

「要不下周再见？」他的声线有些糯，还带着一些少年感，「我就只敢网上哔哔，实际超怂的，你不要生气啦……而且……而且你不是正好还有作业没写完？我不打扰你写作业……」

「我今天写完啦！」看到他瑟缩的神态，又好气又好笑的。

「啊……啊？呃……」他扁了扁嘴，在努力想事情的样子，「我这周末出差！对了，我要出差，所以就下周见嘛……」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看到他像小狗祈求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笑，「那就下周再见。」

「啊，太好了！」他如释重负，眼睛立时弯弯地笑着说：「对了，姐姐笑起来好甜。」

「所以，姐姐的电话号是多少呀？」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是嘴角确是有些控制不住的要上扬，就皱了皱鼻子，故意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出来，却看到屏幕里的自己的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第二天醒来，她手机里弹出很多条信息，还就是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戴了一顶毛线帽子的照片、吃的味千、不喜欢起飞的感觉，所以每次要努力在起飞之前睡着、飞机着陆了，重庆好冷、出差摸不了鱼可能不能及时回复她的信息……

就是这些屁大点的事物让她感觉到很安宁，像自己手机里存的琐琐碎碎的照片，草丛里的猫，形状奇怪的叶子，映在玻璃窗上的云朵…………

配着蹦蹦跳跳的哈士奇表情包：「姐姐，你在干嘛呀？」

她正准备买书，就截了个挑书的界面给他发过去，「我在买书。」

「那你要不要买我这本书？」他还发了个大眼睛猫猫头的表情过来。

「哦？这么活泼？前两天以为你出差回来之后要出家呢。」他刚出差回来那两天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其实让她有些不安，这会儿心里压着的小石头好像被搬走了，她笑着问道：「那你这本书都讲了些什么？」

「哎呀，工作做完看什么都很开心嘛」对方发来一个挤眉弄眼的猫猫表情包。「肯定都是你想要了解的内容。」

她搞不懂他哪儿来的这么多这些可爱的表情包，饶有兴味地配合他演出：「哦这样啊，那老板你这书怎么卖啊？」

「让我先做下市场调查。」等了一会儿，他发来一张截图，搜索栏上写着买一个对象要多少钱，「我先定个元吧」

「你稍等一下。」她笑出声来，准备检索如何杀价。

「你是不是在查怎么杀价？」对方几乎是即时回复的。

她惊到，又有些被猜中的开心，「把摄像头拆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现在拆。」

「老板你这个书，我现在也不是特别想要买了。」她照着发给他的杀价截图上的建议，假装不感兴趣地说。

「那你想多少嘛？」

她想了想，「42吧。」

「哈？和42之间差的也太远了吧？而且为什么是42啊？」

「不卖拉倒。」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她，她知道他应该是去查42有什么含义了，心跳忍不住加快。虽然跟他开始互动的时候已经很快了，这一会儿她感觉到两颊微微发烫，指腹都能感受到心尖的颤动。

他发了一张截图过来，上面列了几条关于42有什么含义的解答，「按照你的风格，应该是第一条。」

只见上面写着：42，是道格拉斯，亚当斯所作的小说《银河系漫游指南》中「生命、宇宙以及任何事情的终极答案」，代表这未知与奇妙、令人向往。

她才不要正面回复他，「你猜猜」

「那就恭喜我自己答对了。」然后又是那只蹦蹦跳跳的哈士奇。

两人约了周六见面。

「我担心你期望太高了。」末了他哼哼唧唧耍赖：「我感冒还没好，声音不好听。」

「没关系。」她忍不住逗他：「本来也没有很好听啦哈哈哈哈。」

有些苦恼，一直忙着完成各种计划，大半年没有再买新衣服了，虽然事先说好她一般穿得比较舒适随意，想了想还是把裤子换成了裙子，画了大半年来的第一个淡妆，喷了新开的香水。又不想自己表现得好像很在意的样子，所以还是背着旧的帆布包和穿着白色的运动鞋。

周末他一般会醒得比较晚，还没收到他的信息，她和往常一样，告诉对方她到了学习的地方了，顺便发了一张饮料的照片给他。然后喝了一大口冷饮，深呼吸然后晃晃脑袋，努力专注在讨论会的同学们身上。

讨论会大概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手机震动了，她偏过身子，划开一看。

「如果我鸽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没有表情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她身子一僵，胸口好似有什么爆裂开，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指飞速在键盘上敲击。

「随你啊，不想见就算了，我只想见也想见我的人。」

两人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对方为什么要如她预期的行事？她脑海里有个冷硬的生意在呵斥自己那些因为期望而起的怒火和沮丧。想着等下如果他又像往常一样卖乖，不能流露出这些情绪，好像她很在意的样子。

讨论会还在继续，但人声好像飘过，模模糊糊地隔着什么，在她脑子里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的脑子里在翻涌的是各种各样的关于对方现在在做什么的设想：他是不是在赶来的路上，等她要结束的时候再委屈巴巴地道歉？还是他再赶来的路上，手机落在了车上？又或是出了车祸，医院？

对方还没有发给她要去吃饭的餐厅，只是约在了一个商业中心的附近，他说那里有一家吃肥肠的小店。一个平时喜欢发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开心的人，前一晚没有发他好紧张，早晨也没有发他好期待……

思及至此，胃部的底端一沉，然后紧紧一缩。不是悲伤，却是没来由的害怕，她想立刻离开讨论会，回到熟悉的环境，见到熟悉的人，但还有一小时，她答应了朋友要完成这个讨论会。

但她不想等结束之后再纠结是否继续等待。借口去洗手间，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我结束了，是要等你还是直接回家？」她的信息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等待中，她的心脏却像被一双火炭做的手紧紧攥着，胃部却又像泡在冰水里，脖子以上的脑袋像被装在烧煤的炉里炙烤，所有的想法和情绪被熏蒸得疯狂乱窜，她想极力保持意识的清明，努力听清朋友的声音。

这几乎就是上刑了，她在忍耐中想到。

然而以为回到熟悉的地方，就会感觉到安全，身体就会放松了。不曾想，在这房间里和他发生过的对话，和他分享过的歌曲，拍过的窗外的树林，和他吐槽过的每天三四点的奇怪鸟叫声，此刻这些记忆凝练成一条条鞭打她的鞭子，抽得她鲜血淋漓，明明前不久这些还是缱绻柔软的东西，为什么可以变成如此锋利的凶器？

敏锐的感官，鲜活的记忆此刻是一种来自于自身属性无法摆脱的诅咒。

她躺在床上紧缩成一团，时间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随着心脏的跳动，泵压出的不是血液，这一刻，是硫酸，每一次跳动都是酸涨灼烧，每一个毛孔都关闭了，她感受不到外界，内里的器官被这酸液充分浸透。胸口被沉沉的大石压住，锁骨似乎是因为极力在支撑着，锁骨下方似乎向下弯了弯，在低洼处装满酸液，那附近的皮肉酸涨难以忍受。

如果斩断期望会不会痛苦会减弱一些？

她删掉了对方。

没有，痛苦没有停下，是因为这个未知吗？因为她永远无法得知这个结果吗？

白天朋友会开着语音，回应她当下感受到的痛苦；晚上朋友睡了，她醒着就开着视频，一本接一本地看心理自助书籍，像是催眠一样，一边打字记录身体的感受，也许是构建文字的过程，构建的过程让她把注意力挪开，又或者是把它们写下来，它们就会顺着文字排除体外。

这些来自朋友、来自书籍、来自理性部分的自己像是清水，不断地稀释着体内的酸液，那股日夜难消的酸涨感，一点点消解下去。再回过神来，是三四天后的事情了。

也许是迅速消瘦下去透出的憔悴，办公室的姐姐们关心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大概地讲述了一下，姐姐们果不其然惊呼：

「他怎么这样啊？怎么一点招呼都不打就消失了？」

「对啊！」

「他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这些她也无从知晓答案的问题，突然想起来，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小说，作者坑了，最后一章只有一句荒诞的收尾，笑了笑说：「大概是一个UFO带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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