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寂靜
听山里人读着他写的情诗
老派的写法多半像他这样落笔: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等等
那美妙的,绝不会扣在茶渣上
想都别想,让情爱的记忆不带有苦涩
或者来点粗口——"在我的眼前出现了,妈的"
于是我几次瞄他手上的本子
他一页页地翻,无奇句,可是长度可观
读完时我鼓掌给他的羞涩
——最近我朗诵活动参加的比较多
但这次是在山中
两个人面对面
我想着屋外茂密的树木
途经一段悬崖——下午,我谈到自杀
貌似家常,语气稍微重些
听者速回应"其实,不易"——
我想着刚才的五条狗
其中的高加索,喂,这要被它啃一口
我来此为湿一裤裆?
当车前灯在山路上咬着未来
黑暗劈头盖脸让人有舞台的快感
等待虚幻的石头
击中,击中,再次击中莎士比亚
爱的十四个加油站
他想着什么呢他那方寸间
一口深井
屎尿未汲
2.渡
被阳光照瞎时正逢我疲倦至极
我上山,樱花已经凋谢
我说起从前的樱,邻座的女人体香淡了
听她声带销烟氤氲,在隐臭的茶室
我说起从前的樱
被僧人制成迷魂的街谈巷议
弥漫于茶桌;我忍不住低眉偷窥
那边一位剃度的女人怒放的欲念朵朵惨白
我忍不住多次倒回四目相对的一刻
这一刻外面如海,启航的方舟尚留多席
留给楚君、俞周、3和依依——孰不舍
或者留给老卓臆想的“暴君,不送”
这一刻外面夜深犬闹
小偷习惯了早寝
宿舍还开着电灯,一部腐朽的书翻到断气
要保证明天准时下山
我又起身跟开悍马的山鬼确认了时辰
3.谁在暗喜日常生活的严酷
什么是日常生活的权威
你设计此生在哪个坎上发疯
不明之祸势同众蝶翩迁
点缀着白炽的摩登的黎明
停止你下一步动作
装聋作哑的坤士水手
一个堪比铁饼的巴掌抡飞你的眼
反而让你瞎摸着和透明的大地女人合宿
日常生活的严酷于你稀松平常
暗喜形似怀胎的后期,你不知已魔鬼附体
“缩短,再缩短和平主义的平均寿命
听我在灯塔上演奏国家意志进行曲”
哎,风流倜傥的化妆师
庸众也有了这么好的花季
妻子们被抛上半空,粉饼唰唰
全仗你的老板手里捏着强人考究的皮鞭
世界的涛声依旧是蚊虫,人约黄昏后,凤箫声动
当告别时向祖母鞠躬
舒展你的九节愁肠
问她要驱魔的香水
但无人见证你如你所云是健壮的书生
上苍打赏给你两次婚姻也是风传
有两次你那偏风的头
搁在花瓶,掉下,又跳了上去
4.在别的国家
在别的国家也无法遵循
凡事节制的准则,甚至更糟,由于
不能自主,多半随着阳光的移动也跟着
直到最后的一抹消失
如果这时候所处的位置是地铁,那不好讲
明天社会版会有让人起疑窦的黑色推测
一种缓刑的心态相互传染。如果位置在家里
厨房的窗户,算幸运,可以把窗门拉开
冲着过路人叫"哈啰"。我靠只会这句
接下去也没有新情况,哈啰,谁混得再好些
都做不到自己的故事自己收尾
我一度是别的国家的崇拜者
于是偷偷留下
借口要写一封创吉尼斯世界纪录的信
为表示崇拜文明社会愿意“以身伺虎”
这封信必须长到世界的尽头
我真的开始写。这件事毁了我
每写一个字,纸张就哀叫,跳上跳下
第二个字是否听命先得把第一个制服
每个新字的到位都经过暴力的強制执行
成篇的是虚幻而且戾气活跃
就像挤掉豆子的豆壳,干瘪却绿油油
在月光下
忧郁还是我少年时的样子
仍有老鼠窜过屋沿,记得买鼠药。蟑螂
受不了窝里的挤,爬着有时还抖开双翼飞几步
掉到床上,但沒有引起恐慌
但什么叫故乡、乡愁、思念远方
亲人、父母、回忆的盛宴使人泪盈眼眶
我只知道衣锦还乡最真实
这傢伙不在我的圈子里面
在别的国家他更加暧昧
他警告过支言片语没几个人爱听
在那里逐渐享受太多的自由,人快成白痴
我每次想起都有些许的悔意
5.盐的晨歌
终于感受到盐。抵达终点前的某处
我请求坐在石橙上,他人啊,拖着步子穿梭于秒的国
惺忪之态倦懒地铺展,越过了渔火和山川
心的黑暗面也能看见
但我还不敢太早下结论;它不是利器的啸聚
这雪白的冷垫子一旦容许实体的表达
一枚灵巧的心,会因想不起情感,而情感来势汹汹
好似连续的车祸,制造旺盛的污秽话题
它们视腐朽如同生还,与花与草野行尽好事
这与现实毫不相干;盐以私有的意志
摁下舌头的暗钮,让我了解至深
让我再回一次头,与原来的形象结成
尴尬的对视
6.深夜时读诗的惊讶
我看着一个人走进来,罕见
如此温和地和我对望的双眼
还开我的沮丧模样的玩笑
我没穿衣服,不是我不想穿
天气太闷热,加上我还没有参透
为什么活到现在,一旦看见镜子
就想修改那张也还没涂几笔的画
至于我长年没有穿内裤的习惯
其实不是习惯,那是什么?情急下
我说是医生的建议,不穿放松,吸纳天地的本真
会变得超级厉害。听我这么说,女人将信将疑
现在,我一根烟都没有如何款待来者
刚抽完,恰好是幻听到一阵
像猫踩过稻草的脚步声。我们之间
可能把该说的话都存给沉默
而沉默的四周正频频出现暴动和呐喊
我们竖起耳朵,顾不上语言本来可以
允许我们进去参加的宴会,或者玩猜谜
那四周冒头的有声情景实为特殊之乐
实为失眠的清洁,它更亲近心灵的镶钻指环
可是钻石非比寻常,慢慢变強的光芒难避刺伤
这样我们更像石头倚靠在
半掩的门,其实是堵死了
因此现在不管是谁想返身走掉
都要翻越一座山——是呵,石头就是高山
眼泪就是流水
来者什么都看不见
担当俗世的我,唯一的一次出门去寻觅什么呢
7.芷園
聞香止步。但速朽的值日官
依然火燒火燎地催促陽台上的人
他的視線已經移到門前高不見頂的一株風雅的樹
苦恼于叫不出樹名。二樓離地面太近
他離塌方的後天一段平地約4.2公里:週二也塞車
不要錢的女人可任享一種香草命名權
她坐在門口臭臉一張——一張臭臉,轉身走開
8.理解黑暗
理解黑暗
瞎子已经学会分析状况外的头条新闻
碰上撞车的双胞胎
靠迷幻剂理解美国精神
我每天要跟吐痰控共事
他们是奋斗的白蚁,结论是:铁屋的挂象
是共同的爹。爹亲无远弗届,只为造笨蛋
而我们只想维持一种体面
在放屁声里链上敬拜的的网页
唯鬼可令其无法显示
可是发酵的垃圾又如何理解
对一头报喜老鼠,一头报喜鼠啊俄滴爹
梳梳头发,晚上给你好吃
并且说“赏一套插羽毛的大军靴”
我因此成了暗黑的一家子
端着文明的仪态,挑着好词儿用
睡在地上有够谦卑地想:
君主在信中要他年幼时的夫子
隐名埋姓滚回故里
9.失联的羊彗彗,梦见风
梦见风,又在观望
天生视野宽阔的美魔女们呢喃着又转身
鱼钩在上嘴唇停
时辰也一样,走过十五个点
又用絮语般的唿哨惊扰鸽子的漫步
我反复臆测晴朗的天空云舒云卷
再别,沉思,疲倦猜想迷惘
一个港口的易燃品,走访了所有的气球
而温度依着情绪使头发蓬松尊贵
我们穿梭于意念房,留恋朴素的钥匙
但无缘锁洞的娴静;我们使用同一处通气孔
又感受到燃烧树的呼吸短促,寻找对方几乎无望
虽然握有掌心的汗地图;远方飞抵空巢的喊
已然是衰老带着脸颊的细密刀痕
守望的多目神,关了一盏楼道灯又吹灭灯笼
不假思索,铅一样冷静;鸽群的寒颤唠叨
在圆型广场的中心,又飞向花店棚顶
最后逃离不见,是甜蜜的、甜蜜的转喻失联
面对海面痛哭流涕,然后扑下,结束,又回荡
发呆的梦呓陷入色彩斑斓的纸袋
这场试验歇斯底里,闪烁冰块的甜曲线
一只眼皮下垂的白痴状的物体
从此牢牢记住,你有了不清不楚的昏睡感
10.我后来回忆,我后来……
我后来回忆,我后来
分析双亲房事中的声响和我的
屏息静气,都叫做消极自由的悲观主义
我还起床梦游到云彩天边
“悲观主义的益处对我触动很大,还有尼采。”靠
我很忙——
洗衣洗地板,做工,等长途电话
登山运动员的圣火也由我照看
大约隔上一年,也许还要长些
和有染或盖被纯聊天的充气女郞见面
我沮丧于她们无不患有被迫害強迫症
有的自称高智商犯罪爱好者
但是每次她们都说那个刚来
有几个痛得一一翘起中指,边吮着小王子冰琪淋
我试着提出“相亲相爱,否则只有死亡",那东西
蹭地蹿上真理的半空
雄辩,摇头晃脑,幸运得貌似毫发无损的冻龄人
吃和喝和聊彼此都感到满意
仍然AA制
所有的店铺都开着门,又都坐满了伸伸缩缩浓淡不均的身影
其中有回乡养伤的圣战士,思想者,观念就是屁眼冒火(原话)
我静听一刻便走进上面的小旅馆
我像我父亲一样有股子烟霉味
我可能也会像他一样,对让给我床位的人说:
“我的身体不干净。”
这些都发生在傍晚,夕阳渐隐
桌上一盘无花果
孩子们在玩飞碟
女孩子们跳着牛皮筋;我弟弟
在学骑他的第二十七次自行车;他沒有发觉
轮胎破了。但我不便发火
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关在家里
那简直不像个家,明摆着,是窟窿
是毛笔筒,是河马的鼻孔,是一堆
被退的信封
是调戏活魂灵的报时钟
11,12.雪
1
《包法利夫人》里删掉的情节:
她惧于门铃在半夜霍然冻醒
妖蛾子一旦缜密地给贤哲的灯火作注
她要赶多少里路,登上最后去巴黎的
火车,香肩落满里昂的雪……
2
“我忍不住想去看你。"
她要來十一月还是夏天的南方以南
你的媽媽,——單薄的嘴唇——
半途折返
一场虚无的雪封冻了我城
13.处子
她买了尼龙绳用心做好一个结
看这女人的手工,赢不了集市上的婆婆妈妈
但她自鸣得意,喜上眉梢
把宰好的肥鹅丢进屋角的酒缸
她还在自鸣得意,没夜没日
都说这次机会之好令人咋舌
她还爬树上瓦,装作一柄会拐弯的箭
为那个结无从躲避做了展示
如果冬天到了,男人还没有现身
抑或现身的男人不满意那个结
他摇头,嫌这嫌那,裹在皮夹克中
她不会小觑他头上一片的青蓝
她会略微收敛,变得委曲求全
别辜负约定,她会说,把结套上脖子
你们就能看见我的圣血;呵,如果真是这样
那个男人就是我的前世
了解
14.九年
像他们一样呆站于暮色
困窘,自恋,恶俗里的树脂
意识里的蟋蟀风干如铁
落叶,回升
像他们一样忘戴面具
袒露赘肉,皱纹,头发间的平庸
性格中最善的蛇取牙为刃
车海,恍惚野兽的晚自习
像他们一样爱得不多,不妙
不能想但可以预测,在某时
银行,商场,粪便,光,揭密机器,小吃,清口清,爆裂物,哎哟喂,幸福,有人敲门:
“借你的卵生产可以伐?”
像他们的晕,紫烟升
像他们的字,越写越小,越决绝
写给日子的内容好比兔唇
死神暗惊其丑
像他们漠视走不完
一年又一年的怪圈
15.自画像
我要跑过十二条街去接你的电话
僵硬的双脚也要派上用场
躯壳的个别零部件倘若松动听我一声唿哨
就是宠物犬也能跟上独角兽的速度。哪是谁的鹅掌罗圈天足
谁独有衣裳碎片灵和“亲爱的”宽阔后背
惊叫者仿佛重逢从前来过的马戏班
在第五条街我的尖皮鞋一拐一拐绕着呼喊声的蛮劲
稍早前脑袋捆绑了股灾后未转正公民的猩红热症候群
心脏在冒气从第七条街的行道树上擦掉精血抑或汗
不能再慢了,居民骷髅们,胜败在此一举杀
眼睛堪比世界级百米短跑中注射杜冷丁的第二名
它没有忘记向第九条街的两个警察敬礼
晚上再谈,好事不嫌长
——女儿们齐声称赞"哥哥的比老公的枪法准一条街去"
天空多么晴朗,那边有不少抛锚的车辆
每条街上都有我的待组合的命根子刀把子和枪杆子
像泡着福尔马林的城市总算停下破坏性的寂静
生活涵盖无情可抒的爆脾气时辰侧漏的纪念日,其中有我倒吊荒原中庭的风景
但现在我已经放弃分析形势的几项高规格待遇
在尘土和嚣嚷里向你讨要保命之需一粒花生米
各种被我接错位置的器官是为了错全面布局
应微举杯盏以贺将来清一色莫辨政治倾向的怪胎
他们也会经过这里,当然他们是高级屎
在第十一条街的尽头撂在一旁的话筒
不就是一头冬眠的蠢动物
靠它能传递什么除非为我已经劫走运钞车
这会儿我的手跑在哪条道上上了她你就是柿长也就是手长
既然没有给过它/它/它举起和放下的权利
如此磨蹭不就为了偷袭美臀一下下——罢了
能借用你的手么?传达室的爱因斯坦,霍金,居里
(你夫人,居里,在十二条街外嘿嘿嘿呢)
我剩上唇的嘴巴大声说着尸体和远方
16.你必须像贪杯的舞姬高卧未起
打开你的窗户
但不必每一扇都打开
在我可能瞧见你的地方
在此时暴雨连天的街道
我的旧皮鞋彻底湿透
夏天却在浪费它的永恒财富
摊着一块硬纸片,我在
人堆里局蹐地穿梭,还难免磕磕碰碰
唉,但也不能打开的是天窗
彷佛要将自己鸟似地放出
我只想在见到你的地方
你像贪杯的舞姬高卧未起
你理应有过被人求了
百回婚姻的经历,回回皆放弃
你应该只等我一个人到来
但不必是我本人的这副模样
17.第二梦
准备稳妥做第二个梦
鼻孔里的白毛剪到根部。犹如蝉翼
聆听的耳膜和骨头撑起的半张脸
两声短促的吼叫,三个前滚翻,出梦
“你不再回啦,大哥?”汪燕语带不舍
我神似“心如刀割”:“留五个字而非五千:挥手自兹去”
跑步上厕所,边想什么办法能作两用
叫凹石凸起,剑又能随时保持锋利
记忆的叛徒快速堵住去路
第一梦的秘密,说一一谁第一?“你没事吧”
谁把你留在走廊
喂你时光,给予待宠物的爱心
那个逃离了一段时间的
就因在第一梦中的超长睡眠?
汪燕,汪燕,汪燕
加码至双方认可的价值覌黑洞中的白鸽
依然不肯飞往“共产主义”
听到你一声嘶喊倒在床上
难听的漫骂,从嘟嘟嚷嚷窜升到声震屋宇
群众苏醒,却不动,传着一个训诫:
离崩溃近在咫尺
行动就要停止在以梦为刀的年代
但是汪燕,嘘,汪燕
你代我挡掉的是虚构的子弹。你看见我
走不完長廊是“耻于拿不出来五千個字”
出和进,都倦于勤厌于思
最佳抉择是飞跃27楼,之前告知主人:
视野如此开阔,人生夫复何求
只有异议者才能成为渺小的巨石
却也未因受苦遭难而脱凡成圣
推上去滚下来,夜与昼
悲欣交集,寿则多辱,“远看就是一坨屎”
我备有另外的白花花的五千
入梦前挑选了重慶的汪燕
她建議江西和湖北的汪燕二選一
三人行
行囊轻
在第二個梦中,无惧,呵,欢笑
是的快乐,没错,新鸽将难抑以白色
点射瞬间一永恒
18.夢
白乌鸦掠过哮喘的城
可能的热寂传播在魅影春天
微物跳下提高室内荒漠的温度
斧头劈开铁栅栏
疾风穿透涂磷的黑街巷
指甲弹落紧绷的花瓣
我的“晚安,女神”在床上
向丝袍般的晦暗中压
左手扑腾着鱼和鱼和鱼
在蓝色噪音里驱赶江边的蚊蚋
混沌实现
血丝弹奏童声
爱情鼠群尾送着恶气的新嫁娘
星河如晦
自由的逻辑如列车脱轨
语言将气息堵在隔离区域
战车以阅兵式的美学轰隆隆挺进
我开始提炼喧嚣中的灰元素制造肉的冬眠
在光的几何学酷刑下肢体分散在隐喻交叉线
在叶脉或在底片的诅咒中
尖顶向上攀升
灵魂展露空袭和斩首行动的天空
旗帜翻卷着“全部、全部毁掉啦”
头颅垂落洞穴
梦是苍白的壳
19.问不问都是这样
你现在晚上很容易入睡吗